盲婆婆踽履蹒跚摸索着做过,问我:你看见我的拄杖了么?

我:没有,我是黑夜里过来的,很黑很黑...

盲婆婆:是么?可对于我们,白天也就是另一个漫长的黑夜..没有它不行啊..

 

 

我瞎了,在我20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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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 北方 冬

     我将整个下午的散漫的时间小心翼翼的收集起来安放在屋子门口,就那么一直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托着下巴,眼睛扫帚般的反复巡视着整个大地以及院墙包围占据的那块四四方方的天空..蔚蓝..还是和往常一样,安详的样子,就像和蔼的老人静静的守候在胡同口,缝补着自己的嫁衣,呵..带着微笑...偶尔看见成对的鸟儿,或许是伴侣,抑或是母子.....我猜想.他们真好.雄飞雌从绕林间..

     ……

     我想说说我的身世:

     我是个孤儿,和小莫一样,她叫莫休,从小就失去了光..她说在渐渐积累的时间里不再怨恨父母当初的抉择,甚至他们的声音也遗忘了就似写在沙滩上的字迹被随之而来的波浪冲淡了.而我呢?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体完好无损,能走能跳,10岁的时候就能吃下5个馍馍..至今我还反复性的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无端的扔下我..

     莫休是在元宵灯会上被父母抛弃的,母亲许诺带她感受灯会的热闹..母亲说去给头戴猪八戒面具的小莫买冰糖葫芦,然后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与原本象征重逢团聚幸福美满的昏黄温馨的灯光中,再也不回来了.小莫闭着双眼, 时而粉红的小脸蛋泛起傻傻的笑,时而蹲在地上撮合着小手,刘海下的双眼却依然关不上稚嫩的可爱,就这么一直一直执拗的等待着母亲酸甜的糖葫芦,她希望听到母亲脚步声,希望听到母亲叫唤自己＇小莫＇的昵称..下雪了.朔国的雪,羽毛般纷纷扬扬的散落了下来,覆盖着这条街包括锣鼓喧嚣以及灯火朦胧...等着等着..直到雪停了灯光灭了小莫哭了,直到小莫被好心的院长带了回来..

    和小莫一样,在孤儿院的每一个小朋友都像老师傅学习吹拉弹唱,因为我们要维持生计..小莫很安静和师傅们一起一天天一天天抱着构造简单的二胡过着清水般乏味的白天.而白天正像盲婆婆说的一样就是他们另一个漫长的黑夜..这一些我不能,我庆幸我有一双闪烁的眼睛,总是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祟祟的溜至后山坡上沐浴着阳光,这个地方的冬季,日光并不像夏至的时候那么猛烈热情,风依旧吹着,暖洋洋的肆意在流淌..靠着小山坡仰望湛蓝湛蓝的天,然后远远的听着小莫偶尔的奏出的乐,我分明看到潮湿的泪水从小莫的双眼溢出,紧闭的眼睛依旧关不住包括深沉的哀怨与无声的叹息.....很重很重..就像鲁迅先生说的:……就像铅块一样,沉沉的堕落,有不尽至于堕落而绝望而至于死亡,只是无尽的堕着堕着……再然后堕入了梦,醒来,小莫的枕边湿了;而我醒来,暮色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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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外高高的门坎,和小莫一起坐在老跨不过的高高门坎上也不知会倒向哪一边..

与小莫的第一次铺展开来的对话却是围绕着糖葫芦开始的,可以看出小莫还是忘却不了那段令人默言的忧伤.

小莫:凌落,你在叶落的季节出生的么.

我:嗯.

小莫:那秋季—叶落的季节,万物...成熟了么,包括糖葫芦.

我想窃笑,可我没有依然说:是的.

小莫:落叶的颜色和糖葫芦一样么.

我:一样,红红的很好看.

小莫:红色有是什么......

我沉默了,第一次被这样简单幼稚的我问题所困惑望着小莫迷离的而忧伤的脸.但置于斑斓的世界,我们(常人)忽略了最为习以为常的事,忘却了纷飞的尘土,或许我们也瞎了...

小莫的疑问让我竭力为她粉饰这世界,而颜色是不可言也不可喻的虚无,无法更深更深的描叙,无法触摸,唯独眼睛才能诠释和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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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 北方 秋

秋天在高处,在伸手可及的水底;你在远处,在恍若天涯的咫尺....

小莫已是亭亭玉立.在外表演的时候,老师傅们因为She\'Hui不景气,孤儿院承受不了巨大的口粮,早早的把小莫和一户人家定下了亲..婚事很匆忙,没有和小莫说上一句祝福的话,只在礼堂的高高门坎上坐着悄悄的许下愿她幸福..后来的事杳不知情了.直到村里传出:小莫的丈夫是个疯子,把洗好晾着的衣服扔在地上,时常打小莫让她挨饿,最后她在深夜逃出来,我不知道是怎样出逃的,失去了光,或许走错了好个岔口,或许豺狼眈眈的盯着慌忙不堪的她,抑或许忍着几天的饿早已疲惫乏力…很多很多的猜想,也许小莫比这些更难更难..

等她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晕倒在地..到处是伤,呼吸微弱,没有泪水...

从一开始我就默默的喜欢上了这个静静的女子..可没有要求她和我一起生活

 

以后和我在一起..

我向小莫许下了铿锵有力的诺言

泪水再次从小莫的双眼溢出..日光下分外耀眼..

 

……

还是一样,拿着二胡,走四方,但最多的不是赞许而是咒骂:不缺胳膊少腿的拉什么二胡,滚回去吧...等瞎了再来乞讨同情..忍受着羞辱和压迫.在这种特殊的年代里只有具体的可掬可捧的悲惨才能唤起他们最后的怜悯同情..

还是一样,我把小莫领到了后山坡上,握的花针.面着和风与原本湛蓝湛蓝的天,眼前一片血红,感到小莫的湿热的泪.她说:为什么,为什么……连连的为何..我:我们会幸福的..我瞎了,在20岁的时候..

 

我们会幸福的....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