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鱼缸。（纯水帖）

俞博文

老侯打断她的话说：“你跟着瞎叨叨什么？太太跟我说正经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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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太太端起茶碗，“她说得一点儿不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的日子可都指着柜上呢，老侯，咱老是这么样儿光出不进算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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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这可不是咱们一家的事儿！自打日本人一来，什么买卖不这样？东来顺饭庄、天义顺酱园、月盛斋马家老铺、全聚德烤鸭店、同仁堂药铺……连王麻子刀剪铺，都一天不如一天，眼瞅着要玩儿完，”老侯阖上账本，扳着指头，一一历数，“再说咱们玉器行吧，宝珍斋、德宝斋、富润斋、魁星斋、荣兴斋……也衰败萧条了，有的铺子都想关门不干了。日本人什么都‘封锁’，玉料没法儿进了，坐吃山空能糊弄几时？欧美的洋人都跑了，‘洋庄’的买卖哪儿还有主顾？中国人连命都怕保不住，谁还有闲心玩儿珠宝玉器？唉，我瞅着这一行要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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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不了，完不了！”韩太太最怕这种让人听了连腰都直不起来的话，把茶碗往桌上一搁，老侯就不言语了。韩太太懒懒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想去睡觉，不再想这些烦心的事儿，又怕躺下反而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烦，就顺手从条案上取下那一盒象牙麻将，哗地倒在桌上，“来，来，来，试试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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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笑笑说：“太太，您这可真是黄连树下弹琵琶——苦中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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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太太重又坐下来，“自个儿逗自个儿吧，要不，光听你报账，能把人烦死！侯嫂，把姑妈也叫过来，谁‘和’（音hu）了谁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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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我们可是输不起也赢不起！”侯嫂说着，伸嘴咬断了手上的线头，起身走到廊子底下，冲着东厢房喊：“姑妈，快来，赢太太一把！三缺一，就等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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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压根儿就没睡，揉着眼皮走进上房，叨叨着说：“咳！我说话总是没人听，咱回回不兴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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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什么博啊？”韩太太苦笑着说，“拿这占着手熬夜吧，省得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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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麻将搓得稀里哗啦响，颠三倒四地撒了一桌面儿，于是，四个人各安其位．码齐了，让韩太太掷骰子。